今年五一檔有四部國產新片扎堆上映,數量不少,但質量更要算近幾年里平均水平最高的一年了,最讓人驚喜的是類型豐富,四部影片就囊括了懸疑片、愛情片、警匪片三種類型。
這其中,無論評分還是討論熱度,領跑的當屬《記憶大師》。2014年,陳正道的《催眠大師》驚艷影壇,精良的制作、抓人的劇情給國產懸疑電影好好上了一課,更有觀眾認為這是屬于內地的《盜夢空間》。所以當《記憶大師》面世時,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催眠大師2》,但其實前者是對后者的一次全面超越。
很多年前有一個高考作文題叫做《假如記憶可以移植》,如果把《記憶大師》的故事寫成作文,可以很好地回答這個題目。為了突出記憶的可刪除、可移植和可重裝,影片的背景設定在2025年,帶有國產電影中難得一見的軟科幻色彩,更難得的是,這把軟科幻玩得不尷尬、很自然。
因為和妻子婚姻破裂,黃渤飾演的男主角江豐走進記憶大師醫療中心接受手術,卻不料手術失誤記憶被錯誤重載,他莫名其妙變成了“殺人兇手”。段奕宏扮演的警官沈漢強的窮追不舍讓他逐漸發現,自己腦內的錯誤記憶不僅是破案的關鍵,更是救贖自己的唯一希望。
如此燒腦的設定,使《記憶大師》比之《催眠大師》不僅人物更多、線索更復雜,還夾雜了時空轉換,以及不斷推到又重建的懸念,順帶還要為反家暴搖旗吶喊。最終影片做到了邏輯清晰、層層遞進,故事完成度之高令人驚嘆,盡力把觀眾的觀影愉悅感最大化,這些都是特別值得國產同類電影學習之處。
一刷時,很多觀眾會被《記憶大師》上面這些優點所吸引,而且說實話,雖然幾經反轉,但結局把之前幾乎所有的坑都給填上了,這固然讓它做到了自圓其說,不過在解謎和真相上留給觀眾的解讀空間稍嫌不夠。
但二刷后才發現,《記憶大師》是一部真正有嚼頭的電影。
在主題上,《記憶大師》對人性做了深度挖掘,它探討了一個讓人揪心的問題,即:是什么造就了人?讓我變成了我,而不是你,也不是他?
影片給出的答案是記憶。
這個問題在17世紀就曾被提出,英國哲學家約翰·洛克在他的《人類理解論》一書中講過一個故事:“一個王子的靈魂進入鞋匠的身體,這樣的話,這個鞋匠有了王子一般的舉止,誰都會說他和王子是同一個人對不對?”由此他得出結論:“人格的同一性依賴于我們的意識或有關于我們思想與行為的記憶。意識或記憶能持續多遠,人格統一性就該保持多久。”換句話說,他承認是記憶決定了一個人的人格,決定了“我稱其為我”。
這令《記憶大師》的結尾變得讓人細思極恐。它沒有明確交待江豐最后是否進行手術,刪除了屬于殺人兇手的那段記憶,如果沒有,那么他以后是不是也會變成一個同樣暴戾的殺人犯?他身邊的人會遭遇些什么?而且即使刪除,影片開頭江豐曾經對妻子說過,刪掉的是細節和感受,大概的事情仍然會記得。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江豐都不可能再是過去那個單純的江豐,都會受到殺人犯記憶的影響。
如果帶著這樣的一種觀點再去看一遍影片,會發現明線下面,有另一條暗線所帶,就是江豐的人格裂變之路。
對于這條暗線最終指向的那個結局,導演是精心安排了證據的。但難就難在它們在尋找殺人兇手的明線上也發揮了作用,兩條線時而交織、時而平行,一條戛然而止,一條意味深遠。尋找這些證據,就變成了二刷最大的樂趣和動力。
比如片中有句臺詞,初聽覺得沒什么,但放到特定的情境下卻又別有深意。 “記憶大師”機構說 “它的重點不是刪除記憶,而是將你由參與者變成旁觀者”。隨后片中有一段黃渤植入了殺人者的記憶后,回憶起兩次殺人過程,為什么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看到的卻是自己的臉?這是否代表著記憶已經開始融入他的意識?還有那句出現在預告片中的“我們不能為了抓到一個怪物,而制造另一個怪物”,都在拷問著江豐對自我的認同,都在向他提出疑問:“你,究竟是人還是怪物?”
對于這條暗線,其實導演已經給出了傾向性,但最終愿意相信哪一種結局,還是觀眾自己的決定。但無論如何,《記憶大師》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追兇故事,很多信息和細節都需要二刷、三刷才能看清,當所有謎題全部解開依然覺得毫無破綻,那么我們可以說,它應該算是這個春天國產片最大的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