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樸珺(資料圖)
在演藝圈,不乏有天賦的人。從院校畢業時,都豪情萬丈,但絕大多數都沉入茫茫人海,無聲無息,付出很多,但不會獲得很多的關注和贊美,即使這樣他們還在為之不懈地努力。也有人不為環境所動,從一開始就只想過有戲拍,有錢掙,養家糊口地踏實過日子。我的兩個男閨密——象和熊就可以歸入這兩類人。說起來,他們還是我大學時代的同居密友。
象的大名叫楊炅翰,早前身形壯碩,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大概有兩百多斤,那會兒他才上初二。他是我一個朋友的親戚,后來我跟那個朋友完全沒來往了,反而我們倆一見如故。象最大的特點有兩個:一把金嗓子和一張毒蛇嘴。
熊的大名叫蔡基旺。當年他在中戲學化妝,我拍宣傳照時,他是我的化妝師。那天的攝影師叫大熊,我們仨都是新人,對未來充滿憧憬。因為拍的效果很好,大家都貪多,一直拍到凌晨,然后累到席地而睡。他們把唯一的沙發讓給我,第二天起來,熊給我補妝,沒有一句怨言,我們又樂呵呵地接著拍。我常說,我們的友誼是從睡地板開始的。熊的特點是:一雙細致的手和一個簡單的腦袋。
大學的時候,我開始拍廣告掙錢。相比象和熊,我是名副其實的“小富婆”。我在北京東直門的老樓里租了一套三室的房子,當時熊剛畢業,沒有住的地方,我說給你一間屋,不要你錢。他應該是跟我“同居”最久的人。從東直門陪我住到望京,大約有兩年半。還在上高中的象,因為喜歡找我玩,后來硬把他兩百多斤沉重的身軀塞進了三居室的最后一間,我把最大的一間留給了他。但象因為實在太邋遢,最后我忍無可忍,他只陪我們度過了東直門一年的“同居時代”。
熊拍的第一個戲是跟我去內蒙,幫我做化妝師兼助理。零下三十多度,熊每天早晨負責把我叫起來,還要幫我化妝。那次,我發現他不僅對妝容的理解力很到位,還是一個特別能吃苦的孩子。之前他一直跟我們冒充七零后,怕別人因為他年紀小而欺負他。但那次我才發現他是我的同齡人。
熊化的妝很干凈,他的手拿著刷子細致地像畫畫。2006年拍《相思樹》的時候,我跟劇組力薦他,但制片人覺得他沒有化過大戲的經驗,費盡了口舌才終于被我說動。試妝時,熊沒有讓大家失望,后來還成了化妝組組長。那個戲拍了前后有四個月,非常辛苦,但他由頭至尾,沒在一件事情上掉過鏈子。戲殺青時,導演說整個戲拍下來,最滿意的部門就是化妝組。后來,他成了馮小剛《非誠勿擾1》的化妝師。等拍《非2》的時候,制片方找熊進組,結果熊因為口頭上答應了一個當年對他有過提攜之恩導演的戲,放棄了上大戲的機會。在今天這個到處找捷徑的圈子,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能像他這樣,對滴水之恩看得那么重。
熊不知道自己的星座。這么多年,他一直很肯定地告訴我們,他是父母在海上打魚時,從漂來的木盆里撿回來的。直到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讓他打電話回家跟父母確認這件事,他才驚訝地知道,自己是親生的!原來這是他老家回答小孩問“我從哪兒來”的習慣說法而已。他在電話里對我說,“難怪他們對我那么好。”這么多年的“誤解”經過一篇文章認了親生父母,為此我笑到眼淚都快出來了。沒準正是因為這么多年被蒙蔽的原因,熊特別珍惜平淡有愛的小日子。如今熊已經當了爸爸,有個兩歲的漂亮小女兒,在燕郊買了房子。生活正如他所期望的:“有戲拍,有錢掙,腳踏實地地過日子。”
至于象,東直門“同居”那一年,對他印象最深的事是,有一次我忘帶鑰匙,晚上砸門,把樓上樓下的鄰居都吵醒了,卻硬是叫不醒在里面睡覺的象。剛爬了14層的我真是要氣炸了,不得不返回學校跟同學擠宿舍。第二天想開口說他,他很認真地告訴我,他以前住宿舍,室友敲不開門,把門都拆了,他還睡得不省人事。還有一次,暑假前和他一起在家吃了個飯,等放完暑假回來,那鍋白米飯已經變成了黑綠色。他看到我的神情,腆著臉說,不如把鍋直接扔了吧。還有次他上課要遲到了,我去他的房間叫他,大夏天,象穿著大褲衩,露著白花花的一攤肉鋪滿了整個涼席,還在睡,我第一下想的是,這是人還是豬啊?!每次憶舊聊到這兒,他都笑得花枝亂顫。
也可能是因為他現在已經減肥成功,在一年的時間里,減去了60多斤。這也是迄今為止,他做得最有毅力的一件事。那段時間,他每天只吃黃瓜和西紅柿,扎針灸,跑步,餓得直扶墻。在他變瘦的第一個冬天,他對我說,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冷。
象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歌手兼音樂制作人,他偏偏不喜歡只用歌手來定義自己。說到金嗓子,我僅去過幾次卡拉ok,每次都帶著象,只要他一開唱,幾乎就沒有人再拿麥克風。每次他都會成為點唱機。以至到了后來,別人約我去卡拉OK,都要提一句,叫上你的胖弟弟。象如果說今天沒空,朋友就跟我說,那你也別來了。
他初中畢業時,我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不知道為什么他選了一套白色的西服,顯得更胖。可當他飆起高音唱著美聲,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來。這些年來,他做的最執著的一件事,就是堅持他的音樂夢想。
今年年初,他參加了《中國好歌曲》,劉歡為他轉了身。只是很快,還沒來得及再唱,就被刷了下來。其實被刷下來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不愿意講什么悲情故事,上演苦情戲,他覺得唱歌就應該是唱歌,但電視臺要收視率,沒有故事就很難具備傳播性,這點可能他不是太理解吧。我想畢業到現在這么多年,他一路只專注做音樂,走得并不算順暢,一定有很多辛苦的事,只是他不愿意和任何人講,在我們看來,他就是那個表面上永遠什么都不在乎,眼神里寫著“不屌你,怎樣”的象。用他的話說“這個年代,能靠別人的嫉妒活著,就別靠別人的同情活著。”
象變瘦之后告訴我:“任何一個看上去強大的胖子,都有一顆脆弱的內心。”他變瘦了,可毒嘴沒變,他會直接說你軟肋,我喜歡。跟他在一起,我不用考慮這話多少是客套、恭維,他會簡單明了地告訴我“胖了,別再吃了”、“這妝丑死了趕快洗掉”、“發型太難看,直接老十歲”、“這衣服穿得,你以為是80年代去Disco嗎?!”想知道別人對你的真實看法,不用問很多人,問他一個就可以了。
好消息是他寫的歌,被美國peermusic的老板欣賞,他們是美國最大的私人音樂版權公司,旗下有貓王、滾石等著名音樂人和團隊。他們聽到了他的歌,三天之后就決定簽下他,他是這家公司在內地簽的第一個音樂創作人。
那天的簽約發布會我去了,在臺下聽他一口氣唱了20分鐘,我腦海里閃現的是這些年我們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想到了我們三個人,都連說帶笑從東直門步行到簋街吃飯,只為省那十塊打車錢;想到那棟同居老樓,午夜十二點就沒了電梯,三個人每每比一比看誰先一口氣爬到十四樓,留下一路憨笑;想到這么多年,每逢孤獨寂寞冷,不知傾訴與誰聽時,便拿起電話條件反射地撥過去,要么是象,要么是熊。
時光永遠停不下腳步,讓人往前成長。有時候,你總想在這紛亂的世界里,留有一份沒有修飾的情感,而那些壓箱底的朋友,正是他們告訴了你,生活也可以如此單純的美好。
跟他們在一塊兒,不需要化妝,更不需要穿高跟鞋,我們可以穿著拖鞋,坐在路邊一起吃著麻辣小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