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心術》劇照
《心術》開機后的某天,導演楊陽在洗澡的時候摸到自己身上的一處小傷口,始終留有一針未及拆線。
“或許以后我也不會去拆這個線了。”她說,手支著臉龐,神情平靜,聲音里卻充滿戀戀不舍。她感覺到一種開示,也許這個記號本是為《心術》留下的。如果她不拍這部戲,生命中某些關于病痛的體驗,在愈合為身體的一部分時,很難會刻意去觸碰或記起,作品也同樣如此。而有了這個記號,一切便格外不同。
與外界《心術》版本不一又喧囂熱鬧的新聞不同的是,楊陽以一個女性導演獨有的婉轉和平實講述一段創作始末,反而更容易讓人信服。
我把信、望、愛交給你
制片人把小說《心術》交給楊陽時,在扉頁上,編劇六六寫給她這樣一行字:“我把信、愛、望交給你。六六。”這一行字,是一種沉甸甸的信任,讓楊陽沒有二話接過導筒,甚至,她當時還未看到劇本。她說,除了六六的囑托,還有 “信、望、愛”這三個字本身的份量。
據說,六六為了創作這部小說,曾用半年時間泡在上海多家醫院,親歷各種病例。她在某次采訪中說,“《蝸居》之后,自己、老媽接連生病,天天泡在醫院,于是就有了想寫本講醫患關系的小說的想法。”當她親身體驗醫院中的看病難、藥價貴、醫患之間互不信任、醫療事故頻發,等等事件,發覺醫患關系處理不好,幾乎是危及每個人生命安全的問題,便以其慣有的犀利、幽默還原出一個中國式的醫患關系。
至今,楊陽仍能一字不落地回憶起小說扉頁上的那一行字:“在這個世界上,對人類有三樣東西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信、望、愛。但是能把這三樣東西集中在一個地方表現的,就是醫院。”
楊陽非常認同這一理念,但同時,她認為信、望、愛可以延展到更深廣的領域里去,它作為這個時代稀有的東西,應該起到一個文藝向導的作用。
事后楊陽曾自問決定是否太草率?但想起自己做為患者的一次親身經歷,感覺沒有什么比創作一部現實題材的作品更能說出心里話。而做為一個導演,沒有什么比呈現這種現狀更有價值。
有一年,楊陽動了一個聲帶手術,因為需要全麻,等她術后清醒,發現自己仍然動彈不得,不能喘息,不能說話,想吸氣也吸不進去,隱約聽到身邊有醫生在說話,她想呼救卻喊不出聲,那種絕望的、瀕臨死境的感覺,讓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等她意識模糊又再次清醒時,發現有氧氣罩扣在鼻子上,呼吸才開始順暢起來。“人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是最無助的,即便你再有錢,再有權利,也只能把整個生命都要交給醫生,而醫生稍有一點點閃失,病人也就真的過去了。”
楊陽一邊把自己的真實體驗融入創作,同時與其他主創一起接受華山醫院神經外科醫生的專門醫療指導。有一天,她們參觀了幾臺手術,那是她第一次進手術室,當時正好有一個患者做開顱手術。她看了一眼,幾乎要嚇昏過去。也正因此,更加理解每天要面對多臺手術的醫生,需要怎樣堅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問她創作中最大的困境。她說,小說的敘事方式是她十分喜歡的,但要拍成電視劇卻有一個大的擔心,這種散點的事件,以日記、內心獨白來陳述的方式,缺乏電視劇應有的強情節推動力,她一直在思考要走什么方向。
“我喜歡六六的臺詞風格,幽默詼諧,同時也很犀利,臺詞節奏也好。但要是整個30多集,沒有一個很強的情節線來推動,力度是不夠的。我當時親自去采訪了很多醫生,我想平時人們對醫生的感知是非常短暫的,也是單面的。這解之后,也知道他們做為平常人的生活狀態是什么樣的,存了很多實例在腦子里,活學活用。”
六六對她的導演二度創作也是滿意的。她曾對楊陽說過一句話,“導演,我對你最大的支持就是閉嘴。”六六來探班時,看著楊陽拍攝一句閑話都不說,這樣的信任反而讓楊陽感覺責任重大。有時她會問六六的意見,六六說,你說好就好,反正我看得挺感動的!
“六六在我眼里,是一個有俠氣的人。”楊陽說。[page_break]
青草綠與茉莉香
上海華山醫院浦東分院是一家新落成的醫院,因外觀典麗堂皇,讓人望而卻步。走進里面,卻是一反常態的喧鬧,上百位神態各異,衣著各色的男女擁塞其中。有急匆匆奔跑的醫生,有推著藥品車的護士;有捧花探病的,有拎著飯盒送飯的,有滿頭大汗找人的;門診處排隊的人心急如焚,走廊里哭泣的家屬悲哀無助,長椅上就診的患者滿面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