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賽車》首映前,我搬走了臉上其他表情,期望騰出差不多套二大小的表面積,盛放寧浩怒放的鬼才和笑料。老實說,我是帶著左眼的陳年黑眼圈來的,那是2006《瘋狂的石頭》給我留下的“竟敢看不起國產片”的教訓;昨天《瘋狂的賽車》一記勾拳,讓我的黑眼圈不再孤獨——這種被國產片擊中的感覺又名意外!非常意外!暗爽!特別暗爽!
《瘋狂的賽車》劇情緊密,顯得故事漫長。總計不過是笨賊三伙,鬼胎夫妻一對,至誠君子一位,便鬧得銀幕上目不暇接。一箱子美元與一包毒品的交易,屢次被打斷,反復鬧烏龍,時而美元被當成冥幣燒掉,時而毒品被骨灰掉包。繼第一個笨賊非常滑稽地死于極度深寒之后,剩下的角色們使用愚蠢和巧合群毆,互相驅趕著奔向荒唐的宿命。《赤壁(下)》是勝者為王的火崇拜、狼圖騰,而《瘋狂的賽車》則是化裝后的孔融讓梨邏輯:在寧浩電影里,利益總是不斷轉手,贏家不是正義者,不是老實者,總是那個對利益得失最少相關度的懵懂角色,成為最后的贏家。
就幽默感而言,寧浩不大于也不小于馮小剛,更不等于馮小剛。馮小剛樂于舉辦普度眾生的笑料施舍,寧浩則是那種需要你心領神會的幽默,仿佛一個媚眼,一拋出來就被我輩含情脈脈地接過來,友情獻上三兩笑聲不等。他興致勃勃地惡搞交響樂,上次是柴可夫斯基《天鵝湖》,這次是比才《法蘭多爾舞曲》——他的電影是一種有判斷力的藝術,有時候你不得不挪一下屁股,留點空間讓優越感坐在你身邊。
當你試圖從整體上把握寧浩電影時,你需要面對一個事實不斷崩潰和愈合的過程,各個角色的欲望糾結,形成一連串互相牽制的潛在高潮,其中的喜劇感、荒誕感總是落后于你的期待姍姍來遲,隨即極大地釋放你的喜感。毋庸諱言,寧浩的工作,實際上是在蓋·里奇已經收工的工地上再度破土,加修一個中式屋頂。借用陳丹青的名言:仿佛臥床患者被寧浩扶著走,明明是審美偏癱,卻有蹦迪的愉悅感——對于影迷來說,寧浩是一個善莫大焉的善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