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璽璋
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了不確定性的世界里。這個世界是多元的,也是混亂不堪的。你無法直接把握這個世界,你也無法確定周圍世界的真實性。就像李米現在這樣,一個你深愛著的人,忽然就從你的身邊消失了。你無法面對他,他卻無時不在你的身邊,追隨著你。我們因此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焦慮、恐怖和不安之中。我們時時感到有一種宿命,支配著我們的生活乃至生命,但我們無能為力,無可奈何,就像方文最后的美麗一躍,恰好跌落在李米的出租車上,豈非上蒼的安排?這種人為安排的巧合,恰好又印證了生活中我們對于自身命運的無助和無力。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現在想來,還真有點“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的意味,悲夫!因痛而悲也。
所以,我不太希望人們把這部影片僅僅看作懸疑片或愛情片,或懸疑加愛情的影片。在我看來,這部影片更像是一個現代社會中人的生存境遇的寓言,而懸疑和愛情只是包在外面的一層皮。李米的努力恰如人在無望和絕望中的一種掙扎,是人對命運的無常的不甘。王寶強和王硯輝所扮演的兩個農民,他們介入現代城市生活,則完全是被動的,不得已的。他們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向前走,走向生命的終點。他們都有自己的理想,甚至是很卑微的理想,盡管如此,他們仍然無法確定這理想是否能夠實現。他們總是誤入歧途,在前面等待他們的,總不是他們所希望的。直到最后,王寶強所要尋找的那個阿香,也還是一個虛假的代用品,而這已經足以讓他感到滿足了,看著他經典的傻笑,我猜,他一定走得很踏實,也很安心。
影片的敘事風格是有一點黑色幽默的味道。這讓王寶強和王硯輝大行其道,他們二人為此而風頭十足。尤其是在劫持李米的過程中,他們的古怪行徑,不僅有一點幽默,也還有一點命運無常的悲涼。而周迅的表演則冷中有熱,陰中有陽,分寸感和控制力都極佳,始終保持著一種內在的張力,是周迅作品中的精品。她找到方文的那個段落,是影片最為精彩的段落之一。從警察局內的詢問,到街頭追著方文訴說,最能體現影片所要表現的現代社會生活的荒誕感。觀眾已經知道這個馬冰必是方文無疑,而李米這時卻對面前的這個人產生了疑問。她說如果是她認錯了人,她愿意說聲對不起。這里面既包含著對方文的失望,乃至絕望,也是對命運的嘲諷和揶揄。一個你尋找了四年的人,當他在你面前出現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種事情不僅是荒謬的,也是令人驚恐的!
影片遇到的麻煩是它要完成一個故事,它要給觀眾一個交代,于是,影片在進入尾聲的時候,就顯得忙于交代情節。特別是從李米繼續收到方文的信開始,信中的那把鑰匙打開了一個保險箱,其中不僅裝滿了現金,還有一個小型攝像機和兩盒錄象帶,它見證了方文對李米的真愛。繼而,李米還收到一個有8萬元的存折,竟是方文后來的女友兼搭檔菲菲送給她的,她還特意聲明,這個錢是“干凈”的。最后,影片就在我們和李米共同欣賞那愛的見證的錄像時結束。這樣的一種表現,將世界的不確定性轉化為確定性,把人在這個社會中盲目的、無所適從的掙扎,變成了目標明確的期待,其實是將影片所蓄積的力量化解掉了,給人的感覺是功虧一簣,這是非常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