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欄不是我生活的全部”——這是一天前媒體報道中劉翔所說的話。
什么也不是生活的全部,只有“生活”是生活的全部。
傷的究竟是腳跟還是心靈,不可知也不重要;可以肯定的是,傷無法讓劉翔以正常的狀態完成比賽。
劉翔退出比賽的消息從廣播中猝然傳來的時候,鳥巢現場9萬名觀眾異口同聲發出的那聲“啊?!”聽來讓人毛骨悚然,我以為地球行將毀滅之時人的反應也不過如此。
這當然是一個難以接受的結局,但在難以接受之前是難以改變;改變不了你只能接受,接受不了你可以忍受,忍受不了你可以難受……坦白講,第一時間我很難受。
就在劉翔退出比賽之前半小時左右,我在北京衛視《光榮與夢想》直播節目中談及劉翔時這樣表達——
“不論劉翔在本屆奧運會上最終結果如何,不可改變的兩個事實是:一,劉翔作為一位偉大的110米跨欄選手曾經為中國贏得了巨大的榮譽;二,羅伯斯相比劉翔擁有著更多一些的跨欄天賦。 ”
……
現在,劉翔終于解脫了,即使短時間內將承受可以想象的非議,但解脫已是一種必然,他再也不必為一塊奧運會金牌所累,再也不必面對無休止的壓力,再也不必在公眾視線下拼命躲藏……
他終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樣過上相對普通的生活了,至少可以像普通年輕人一樣去和女孩子交往;事實上,一個26歲的大男孩多年以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準確說都“不敢有”,這很不人性,很殘酷,也很悲哀。
悲哀共同屬于過去4年的劉翔以及許多的我們——如果一個人真的肩負著13億人的重望,悲哀的總人數是“13億+1”。
我們為什么不能把所有對勝利、榮譽、驕傲、自豪的期望寄托在我們自己身上?我們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對勝利、榮譽、驕傲、自豪的期望全然寄托在同一個“他”身上?
再直白點說:4年前劉翔在雅典奧運會贏得金牌的喜悅心情或許我們還記憶猶新,但過去的4年中,我們中又有多少人的生活因劉翔的金牌而發生了什么實質性的改變嗎?
沒有,除了我們在電視的廣告中實現了與劉翔的“天天見”。
真正發生實質性改變的只有一個人:劉翔。(其家人乃至教練可以忽略不計)
我有著這樣的體會:生活中,許多的幸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許多的痛苦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不必過度解釋,不必過度渲染,不必過度憤怒,更不必過度悲傷。讓我們放過劉翔吧,甚至忘記都可以,4年前劉翔的金牌和今天劉翔的退出,對于你我而言認真想來沒什么,生活還要繼續,生活永遠繼續。
劉翔畢竟不是菲爾普斯,也不是博爾特,外國媒體對劉翔退賽本身的關注將是有限的,但對于中國人之于劉翔退賽反應的關注將無限投入——關于我們如何對待劉翔,又如何理解奧林匹克。
我們不是真誠地想包容整個世界嗎?假若我們連一個我們的同胞都無法包容,這會不會授人以柄?
我說過面對劉翔的退出有點難受;我難受的不是他的退出而是他退出的方式:我以為他至少應該在撤離賽場前和9萬現場觀眾揮手道別,當然,如果是我,我寧愿堅持走完110米,在規則允許的情況下,慢慢地將10個欄一一推倒,直到走過終點。
“推倒重來”,實際上是每一個人的一生都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區別只在于有沒有這樣的勇氣。
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上坦桑尼亞馬拉松選手阿赫瓦里的故事廣為流傳,他留下的那句名言感人至深:“我的祖國把我從7000英里之外送到這里,不是讓我開始比賽,而是讓我完成比賽。”
祖國把劉翔從7公里之外送到奧運會鳥巢,同樣不是讓他開始比賽,而是讓他完成比賽。倘若劉翔能從容帶傷走完110米,即使一瘸一拐、步履蹣跚,人類奧林匹克歷史上又一個偉大的瞬間將豁然呈現,周遭乃至世界將只有理解,只有感動,只有震撼……
很遺憾,今天的劉翔在突如其來的打擊面前,錯失了成為40年前的阿赫瓦里的